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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春潮帶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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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親眼看到那盒香膏的時候,夏清時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那香膏裝在一個扁圓的紅檀木盒子裏,盒蓋一掀開,滿室滿殿便皆盈了茉莉花的香味。

讓人如同置身於盛夏夜之中,鼻息間盡是清怡的氣息。

可不知為何,這盒香膏一下讓夏清時想到了先前在錦茵閣中撿到的,雲初姑娘的那盒脂膏。

“葵姬,這盒香膏我可喜歡了,今日便送與你吧!”大公主瑤姬端坐在矮榻前,手一擡,將這香膏推到了夏清時的面前,眸光裏亮閃閃的。

夏清時接過了,剛想要打開,便又聽大公主道:“這可是飲音日前剛送來的,我本是舍不得的,可飲音說你下月初便要大婚,婚後便會長久的離開這後宮,你我也不知多久才能見上一回,想也想,也便舍得了。”

飲音?

夏清時含笑謝過了大公主,腦海裏想起那日在假山後,聽到飲音說的什麽香泥。

難道便是這一盒?

這樣看來,這香膏裏確實有些古怪,多半這古怪還會要了自己的命。

這飲音的心思也真是細膩,為撇清自己的關系,從錦妃娘娘那裏得來了這盒香泥,又借大公主的手贈給自己,若自己因這盒香泥如願變成了她心中不能成親的死人,只怕也查不到她的身上去。

見夏清時的眸光只是眨也不眨的望著那盒香膏,也不說話。

大公主很是得意:“怎麽樣,喜歡吧?”

說話間用雙手支起自己的小下巴:“葵姬,你說,嫁與別人為妻,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呀?”

夏清時這才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大公主瑤姬。

瑤姬如今已雙十年華,卻仍未有人提親。

便連皇上也對她的婚事不聞不問,像是把她給忘記了一般,仍其自在生長,直到亭亭如茂,卻無人問津。

不過瑤姬似乎也沒有想過要離開母妃靜嫻貴妃,離開這從小長大的後宮,因此,倒也從未追問過父皇或者母妃,為何自己遲遲未出嫁。

直到今日,聽到葵姬即將嫁與太傅沈臨洛,想到今後皆不能在宮中見到她了,心裏頗有些舍不得,這才開始想那嫁人的感受。

聽瑤姬問起,夏清時一瞬間想到的竟是段南唐的臉:“嫁與別人為妻麽……”

臉飛上紅暈,又一下變得蒼白:“那要看嫁的是不是一心相愛的那個人,若是,嫁人為妻便是一件幸福而溫暖的事,是擁有了一個想要終生守望的家;若不是,那便是一生痛苦的開始……”

“可若不是,那又為何要嫁過去呢?”瑤姬不明白。

夏清時擡起眼,見大公主眸光中閃爍著單純而澄澈的光。

忽然有些懊惱。

瑤姬從小在宮中長大,卻能保持如此純真的心,她對一切事物都抱有最簡單美好的期盼,自己又何必要將那些痛苦的事實揭露給她看呢。

她這樣的公主,自然會嫁給相愛的人,相守一生的幸福。

於是便莞爾一笑,說道:“你說的對,若不是一心相愛的那人,無論如何也是不嫁的。”

瑤姬這才跟著笑了起來,笑著笑著臉便紅了,低垂了眉眼,細糯著嗓音,有些不好意思的問夏清時道:“那你一定很愛太傅大人吧?”

夏清時一怔,一時間不知如何向她解釋,只得敷衍的笑笑。

見瑤姬又問起來如何與太傅大人相識,又如何相愛,等等等等讓夏清時不知如何解答的問題,只得找了理由,借口先告辭離開了。

一回到蘭雪殿中,夏清時便將之前在汁香院錦茵閣裏撿到的那個銀盒子口脂找了出來。

然後將瑤姬送給她的茉莉香膏擺在一旁。

夏清時取下頭上插著的一根點翠梅花簪。

這點翠梅花簪是用純銀打造而成,夏清時將簪子放進茉莉香膏之中,哪知放進去半晌,簪子竟並未變黑。

難道是想多了?

夏清時有些疑惑,可她清楚飲音如此大費周章令大公主送來的一盒香膏絕不會如此簡單,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見簪尾有一絲絲淺淺的黑色細線蔓延上來。

“果然有毒。”

不過這毒看起來似乎很少,這麽長的時間,才有這一點點的反應。

她拿起雲初的那盒口脂來,這口脂裏含有的劇毒,須讓人日日服用,若有一日停止不服,便會被毒藥反噬,如當初那只黃貓一樣,全身潰爛而死。

看來飲音也是想讓自己沾染上這種毒,再面目全非而死。

只是目前這一切都是夏清時自己的猜想而已,這茉莉香膏中的毒與雲初口脂裏的毒究竟是不是同一種,還需要找識得的人認認才行。

夏清時自己雖然有了大致的判斷,卻不能肯定。

若真是同一種,那這茉莉香膏來自錦妃……

錦妃與雲初……

夏清時只覺得自己似乎又抓住了一團毛線中的另一個線頭。

此刻便是要確認那是真正的一個線頭,而不是一截斷掉的毛線而已。

夏清時將兩個盒子皆收了起來,這才讓殿門外守著的梳兒去將安嬤嬤喚來。

不一會兒,便聽安嬤嬤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公主。”

“進來吧。”夏清時朗聲說到。

見安嬤嬤推門進來後,夏清時擡起頭來,看著她低垂的眼睛,出聲問道:“你知道大公主送來那盒茉莉香膏的來歷嗎?”

今日上午,安嬤嬤曾在夏清時的耳邊親口說過,那裝香膏的盒子,她看著眼熟。

安嬤嬤細長渾濁的眼睛閃了閃:“老奴只是恰巧在錦妃娘娘那裏見到過,今日見那盒子竟在大公主手中,覺得有些奇怪而已,畢竟大公主向來不與錦妃娘娘走動,至於那香膏的來歷,卻是完全不知的。”

不知何為,夏清時覺得安嬤嬤在撒謊,她眼底深處的目光,有些躲閃。

不過看她的模樣,似乎也不打算對自己說真話了。

夏清時只得無奈的點點頭,剛想譴安嬤嬤下去,忽又聽她道:“公主還是盡量別用那香膏為好……”

夏清時挑起了眉:“為何?”

安嬤嬤躊躇著,有些猶豫。

夏清時爽朗道:“不必猶豫,直說便是。”

安嬤嬤點點頭,嘴唇開合數次,終於出聲:“老奴跟在皇後娘娘身邊多年,多少也長了些眼力,這茉莉香膏看起來與普通香膏有些不同,只怕是不太穩妥,所以,還請公主最好棄之不用。”

夏清時追問:“有何不同?”

“這……”安嬤嬤一怔,“老奴不知,只是……感覺……”

“好了,你下去罷。”夏清時揮了揮手,看來這安嬤嬤是不會如實告知的了。

不覺想到,如果是身在宮外便好了,還可以拿去給張伯看看。

忽然便又想到了沈臨洛。

一想到沈臨洛,自然便想到他向皇上的求婚。

夏清時手緊緊的握成拳頭,一下狠狠的打在了木桌上。

砰的一聲巨響,驚得門口侍立的梳兒忙跑了進來:“公主!”

說話間已伸手將夏清時撞得通紅的手呵護在自己溫暖的手心中,止不住的心疼道:“公主這是做什麽!無論有什麽不順心的事,也別拿自己的身子出氣啊!公主不心疼,奴婢可疼得著呢。”

夏清時只得扯起嘴角來無奈的笑笑。

……

近日,宮裏傳來消息,趙貴人已有了身孕,順德帝大喜,當即將她封為趙嬪,賞了一對玉如意,一套玉碗碟,各色進貢的瓶器和首飾,甚至讓朱喜去打造了一枚天底下獨一無二的金步搖。

皇上更是日日皆去趙嬪宮中留宿,一連七日。

如今便連佳樂貴妃也要給趙嬪七分的面子。

跟別提其他那些久不得聖寵的女人。

據說,這趙嬪日日便戴著那金步搖去禦花園裏閑逛,一日偶然碰見難得出坤寧宮一趟的皇後娘娘,哪知那趙嬪故意將頭上的金步搖弄落在地,制止住忙不疊彎下腰去的宮女,竟讓皇後娘娘當眾替她撿了起來,又親自替她插回了發上。

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春雨一來,禦花園裏的桃花便如吸飽了水般,撲簌簌一個勁的長個不停。

沒幾日已如煙如霞,蔚然一片。

綠筠一璧說著,一璧扶著夏清時往桃花深處的粉雲處走去:“那趙嬪已是人人避之不及,只怕遇上了她,平白被羞辱一番。她如今懷了皇上的孩子,自然是誰都惹不起的,只得吃了這個虧。”

夏清時聽著綠筠口中的話,腦海裏浮現的卻是那瑟縮著拉著自己的手,說害怕的稚兒。

她知道稚兒不是綠筠口中那性子,也許是仗著有身孕,驕橫了些,也不至於到如此不講道理的地步,這宮裏頭三人成虎,凡事皆會誇張上許多。

她不相信,甚至打心底裏有些替稚兒高興。

她還記得稚兒眼神堅定的光著腳站在夜裏,淋下那兩桶雨水時的神色。

在這深宮之中,有心愛的人,便是活活受罪,不論愛的那人是誰。

眼見稚兒有了骨肉,想她定會把滿心的愛都給予肚子裏的孩子,那日子定然會好過得多。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夏清時聽身側綠筠小聲嘀咕了一句,擡起頭來,只覺眼前金光一閃。

一身金絲銀線所繡的錦繡華服,稚兒頭戴金步搖,一左一右扶著兩個宮女,朝著自己款步而來。

站定在夏清時的眼前,稚兒莞爾一笑:“葵姬,好久不見。”

夏清時便也娉娉婷婷地笑了起來:“哪有好久,前幾日元宵夜宴上不剛剛才見過麽?”

稚兒看著夏清時緩緩道:“是啊,沒有幾日,可我一日不見你,便如隔三秋,自然覺得是好久。”

“你們都下去罷。”稚兒沖左右說,說完話目光便看向綠筠。

綠筠猶豫道:“公主?”

夏清時點點頭:“去吧。”

綠筠心中覺得不妥,卻也沒有辦法,只好退遠了,隔著重重花影,看著那相對而立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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